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续集我的传说

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,王振涛再也无法压制,一口滚烫的心头血狂喷而出,星星点点洒落在眼前那片焦黑的土地上,如同绽开的绝望之花。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,只剩下刺目的血红和冰冷的黑暗交织旋转。

“啊——!!!!”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,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,猛地从他喉咙深处撕裂而出,穿透了死寂的后山,直冲云霄!那声音里饱含着撕心裂肺的痛苦、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绝望,在空寂的山谷间疯狂回荡,久久不散。



十年光阴,在凡人眼中是漫长的沧海桑田,对于某些蛰伏的存在,不过是一次深沉的吐纳。

玄天宗,这个曾经傲立云端、气象万千的仙道魁首,如今已彻底沦为一片炼狱绘卷。昔日辉煌的琉璃瓦顶早已被厚厚的暗红血痂覆盖,凝固的血液在阳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。曾经灵气氤氲的亭台楼阁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,焦黑的梁木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,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。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,那是死亡和腐烂发酵了太久的味道。曾经仙鹤翔集、瑞兽徜徉的灵池,如今漂浮着肿胀发白的尸骸和破碎的肢体,粘稠的暗红色池水缓缓蠕动,散发出刺鼻的恶臭。
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曾经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。只有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吹来的阴风,穿过残破的窗棂和倒塌的廊柱,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“呜呜”声。

在这片人间绝域的中央,矗立着玄天宗最后、也是最坚固的堡垒——护山大阵的核心,流光溢彩的“九窍琉璃镇山塔”。它高达百丈,由无数块纯净的灵玉和秘法炼制的琉璃构成,塔身上天然形成九个玄奥的孔窍,此刻正疯狂地吞吐着仅存的、稀薄混乱的天地灵气,勉强支撑着一层摇摇欲坠、光芒明灭不定的金色光罩,如同一个巨大而脆弱的肥皂泡,将主殿和塔基周围一小片区域死死护住。

光罩之内,是玄天宗最后的残兵败将。宗主玄霄子,这位十年前尚意气风发、威严深重的化神中期大能,如今须发散乱,原本一尘不染的宗主道袍上布满了焦黑的破洞和暗褐色的血污。他盘坐在琉璃塔正下方,双手死死按在塔基的阵盘之上,脸色惨白如金纸,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,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。每一次琉璃塔吸收灵气、光罩随之明灭闪烁,都让他枯槁的身躯剧烈震颤一下,仿佛那抽取的不是灵气,而是他仅剩的生命本源。

在他身后,仅存的十几名长老和核心弟子,个个面无人色,眼神涣散,如同惊弓之鸟。他们背靠着背,挤在狭小的光罩内,手中的飞剑法宝灵光黯淡,微微颤抖着指向光罩之外那片无边无际、令人绝望的猩红。

光罩之外,是血海。

那不是形容,而是真真切切、翻滚涌动的血之海洋!

粘稠、暗红、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恶臭。无数修士、灵兽、甚至是来不及逃走的凡人躯体碎片,在血海中沉浮、翻滚、融化。这无边血海如同拥有生命,缓缓地、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琉璃塔撑起的金色光罩。每一次冲击,都发出“嗤嗤”的腐蚀声响,溅起大片粘稠的血浪,光罩便剧烈地晃动、黯淡一分。血浪拍打在光罩上,留下暗红的污迹,缓缓滑落,如同地狱巨兽流下的涎水。

而在那滔天血海的上方,悬空立着一个身影。

一袭玄色长袍,衣袂在血海蒸腾起的腥风中纹丝不动。他的面容,依稀还能辨认出十年前那个落魄扫地杂役的轮廓,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卑微与颓唐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漠,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,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空洞地俯瞰着下方那片苦苦支撑的金色光罩,如同在看一群在沸水中徒劳挣扎的蝼蚁。他的周身,没有丝毫惊天动地的灵压外泄,却散发着一种比那无边血海更深沉、更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。

他,就是这片炼狱的主人——王振涛。

“魔…魔头!王振涛!”琉璃塔的光罩内,一个须发皆白、道袍破碎的长老死死盯着血海上空那个身影,眼中交织着刻骨的仇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,声音嘶哑地咆哮,“你屠戮同门,灭绝人伦,以万千生灵精血炼此邪法,必遭天谴!不得好死!”

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血海上空回荡,显得异常尖锐而无力。

王振涛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个咆哮的长老,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,却让那长老瞬间如坠冰窟,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,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。

“同门?”王振涛终于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血海的翻涌声和光罩的嗡鸣,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琉璃,“十年前,陈文盗药之时,你们可曾视她为同门?”

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,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光罩内每一个人的心上。宗主玄霄子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条缝隙,浑浊的眼珠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随即又死死闭上,按在阵盘上的双手青筋暴起。

王振涛缓缓抬起右手,那是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掌,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、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雾气。

“血海无边,孽债需偿。”他轻声说道,如同在宣判,“今日,玄天宗当绝。”

随着他话音落下,那原本只是缓慢翻涌的无边血海,骤然沸腾起来!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巨石,粘稠的血浆剧烈地翻滚、咆哮,掀起高达数十丈的恐怖血浪!浪尖之上,凝聚出无数扭曲、痛苦、无声哀嚎的狰狞面孔,那是葬身血海中的万千生灵残留的怨念所化!

轰!轰!轰!

三道由纯粹怨念和精血凝聚而成的暗红巨浪,如同三条来自九幽的血色孽龙,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,从三个不同的方向,狠狠撞向那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罩!

“噗——!”

护在塔基的玄霄子首当其冲,身体如遭万钧重锤猛击,猛地向前一扑,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,溅在身前的阵盘和琉璃塔基座上,触目惊心。他整个人瞬间委顿下去,气息如同风中残烛。

咔…嚓嚓……

琉璃塔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,那璀璨的金色光罩剧烈地闪烁了几下,如同风中残烛,光芒骤然暗淡到几乎熄灭!塔身上那九个吞吐灵气的孔窍,光芒也变得极度紊乱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。

“撑住!顶住啊!”光罩内的长老弟子们发出绝望的嘶吼,拼命将所剩无几的灵力注入脚下与塔基相连的法阵节点,试图挽狂澜于既倒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光罩即将彻底破碎的瞬间——

嗡!!!

一声清越无比、却又带着某种宏大悲悯意味的震鸣,陡然从濒临崩溃的九窍琉璃镇山塔的最顶端响起!这声音穿透了血海的咆哮,穿透了亡魂的哀嚎,也穿透了王振涛周身那死寂的冰寒!

塔顶那颗最大的、原本光华内敛的琉璃宝珠,毫无征兆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!那光芒纯净、柔和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圣洁,瞬间驱散了塔身周围大片的血腥与污秽!

紧接着,一道极其淡薄、几乎透明的虚影,从那颗光芒大放的琉璃宝珠中缓缓浮现出来。

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,身形纤细,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裙,长发在柔和的金光中微微飘动。她的面容模糊不清,仿佛隔着一层水雾,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份刻入骨髓的温婉与熟悉。

光罩内外,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。血海的咆哮似乎也减弱了几分,无数扭曲的怨灵面孔在金光下痛苦地扭曲、退缩。

王振涛那一直如同冰封般空洞死寂的眼眸,在看清那虚影的刹那,猛地剧震!一股无法言喻的、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!他抬起欲引动下一波血浪的右手,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缚住,僵在了半空。

那女子的虚影,微微侧过头,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,目光落在了血海上空那个玄衣身影之上。她虚幻的嘴唇轻轻开合,一个微弱得几乎被风扯碎、却又无比清晰地直接在王振涛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,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祈求,轻轻荡漾开来:

“夫君…别杀人……”

“阿文……?!”王振涛喉咙里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,如同生锈的铁器在摩擦。他那双十年未曾有过波澜、只余杀戮寒冰的眼眸,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!震惊、狂喜、难以置信、锥心刺骨的痛……无数激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情绪,如同决堤的洪流,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冰冷外壳,让他整个身躯都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
那呼唤,那轮廓,那气息……哪怕只剩一缕残魂,化作飞灰他也认得!

是陈文!真的是她!她竟被炼入了这镇山法器之中,成了这琉璃塔的器灵?整整十年!这十年炼狱般的血海沉浮,这十年刻骨铭心的蚀骨之恨……她竟一直被囚禁在此!承受着法器运转的煎熬?!

“玄!霄!子!!!”

一声裹挟着滔天恨意与无尽悲痛的怒吼,如同受伤太古凶兽的咆哮,猛地从王振涛胸腔中炸开!声浪滚滚,震得下方翻滚的血海都为之猛地一滞!他猛地转头,那双充血赤红的眼眸死死钉在光罩内、琉璃塔基座上气息奄奄的玄霄子身上,那目光中的恨意,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火焰,将对方连同整个玄天宗彻底焚成虚无!

“你!竟敢如此对她!!!”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冰渣,带着泣血的控诉。

玄霄子被这蕴含着无边杀意的目光锁定,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猛地一颤,又是一口鲜血喷出。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塔顶那虚幻的魂影,脸上先是闪过极度的错愕,随即竟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惶、心虚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怨毒的扭曲神色。

“不…不可能!”他嘶哑地低吼,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,“区区凡魂,炼入镇山塔十年,早该被灵压磨灭殆尽!怎会…怎会还有残识?!”

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,异变再生!

轰隆隆——!

九天之上,毫无征兆地传来沉闷至极、仿佛要碾碎整个世界的恐怖雷鸣!原本被血海怨气染成暗红的天空,骤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煌煌天威撕裂开一道巨大无比、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!裂缝边缘,无数道粗如山脉、闪耀着毁灭气息的紫金色电蛇疯狂窜动、缠绕、炸裂!

一股浩瀚、冰冷、至高无上的意志,如同无形的巨山,轰然降临!牢牢锁定了血海上空那个玄衣身影!

天劫!飞升天劫!

在这屠戮万千、血海滔天、怨气冲霄的极致杀孽之地,在陈文残魂意外显现、王振涛心神剧震、杀意与悲怒达到顶峰的刹那,那冥冥中感应到极致杀意与力量临界点的飞升天劫,竟被提前引动了!

煌煌天威,不容置疑!这是此界规则对即将超脱者的最后拷问,也是唯一通往更高世界的通天之路!裂缝深处,恐怖的吸力传来,紫金色的劫雷在裂缝边缘疯狂汇聚、压缩,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息,随时准备降下最终的审判!

是飞升,还是……灰飞烟灭?

“天劫!是飞升天劫!”光罩内,一个年轻弟子失声尖叫,脸上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,“这魔头完了!他必死无疑!天道不容他!”

玄霄子也猛地抬起头,看向那如同天罚之眼的巨大裂缝,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和狂热的希冀:“哈哈哈!天助我也!魔头!你作孽太深,连天道都容不下你!还不速速引颈就戮!飞升?你休想!你只配在劫雷下化为齑粉!哈哈哈……”他状若癫狂,仿佛看到了唯一的生路。

王振涛的身体被那浩瀚的天威死死锁定,玄衣在无形的压力下猎猎作响。他抬起头,赤红的双眸望向那深不见底、酝酿着灭世雷霆的漆黑裂缝。裂缝中散发出的气息,是更高层次的生命与力量在向他召唤,那是他十年血海沉浮、杀戮无算所追求的唯一目标——超脱此界,证得无上魔道!

然而,他的目光只是在那毁天灭地的裂缝上停留了一瞬。

下一刻,他的视线便如同被磁石吸引,牢牢地、无比眷恋地,再次落回了琉璃塔顶。

落回了那道在金光中若隐若现、虚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纤细魂影之上。

陈文那虚幻的容颜上,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恐怖的天威,流露出深切的担忧。她努力地凝望着他,虚幻的嘴唇无声地开合,依稀还是那句:“夫君…别杀人……”

刹那间,王振涛眼中所有的挣扎、所有的权衡,都如同冰雪消融,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澄澈与决绝。

飞升?长生?无上魔道?

没有你,这一切,又有何意义?

十年前的错过,他追悔莫及。这一次,他绝不会再放手!哪怕与这煌煌天道为敌!

“阿文……”他对着塔顶的魂影,极其温柔地、近乎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。那声音里的柔情,与此刻天地肃杀的景象格格不入,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岳的坚定。

紧接着,他猛地收回仰望天穹的目光,那双赤红的眼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狠戾与疯狂!他不再看那即将降下灭世雷霆的天道裂缝一眼,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。

“给我——破!!!”

一声撼天动地的暴喝从他口中炸响!他不再压抑体内那如同汪洋般浩瀚无边的血海魔元!磅礴如实质的暗红色煞气,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熔岩,轰然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喷薄而出!瞬间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顶天立地、面目模糊却散发着滔天凶戾气息的血色魔神虚影!

那血色魔神虚影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,随着王振涛的动作,两只由纯粹血煞之力凝聚的巨臂猛地抬起,带着撕裂乾坤、颠倒阴阳的恐怖力量,悍然朝着下方那已经黯淡到极致的琉璃塔金色光罩狠狠砸落!

轰——!!!!!!!

这一次的撞击,远非之前任何一次可比!如同两颗星辰在人间对撞!

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罩,连一息都未能坚持,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脆弱琉璃,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,瞬间炸裂成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,转瞬便被无边的血海煞气彻底吞噬、湮灭!

噗!噗!噗!

光罩内,所有与琉璃塔气机相连的长老弟子,无论修为高低,齐齐如遭重击,鲜血狂喷,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,撞在残破的殿柱或地面上,筋断骨折,瞬间毙命!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。

首当其冲的玄霄子,更是连人带他身下的阵盘,被一股无可匹敌的血煞巨力狠狠拍进了坚硬无比的塔基玉石之中!整个人深深嵌入,骨碎筋折,如同被碾扁的虫豸,连元神都在这一击下被震得四分五裂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极点的惨嚎,便彻底没了声息,双眼暴凸,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。

咔嚓!咔嚓嚓!

失去了光罩保护,又承受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,那高达百丈、坚不可摧的九窍琉璃镇山塔,塔身之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!塔顶那颗最大的琉璃宝珠,更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,裂开了数道深深的缝隙!

“不——!!!”王振涛目眦欲裂!他所有的力量都用在破开光罩、击杀玄霄子,却万万没料到这一击的余波竟会波及塔身本体!

就在那琉璃宝珠裂开的瞬间,陈文那道本就虚幻无比的魂影,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摇曳起来,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、消散!

“阿文!”王振涛肝胆俱裂,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!他身后的血色魔神虚影瞬间消散,所有的力量被他强行收回、逆转!他完全不顾自身经脉因力量逆转而传来的寸寸撕裂剧痛,更不顾头顶那已经凝聚到极致、即将劈落的灭世紫金神雷!